枕骨和酒

可否做我神明

【硕顺】踮起脚尖够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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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硕珉×权顺荣



浪漫孤独家的人生由什么组成?

——诗歌、远行、身旁的月亮。




权顺荣坐在台下被四周汹涌掌声淹没的时候罕见地红了眼眶,尽管流泪也无所谓,台上的人其实看不见。但他的确是很不爱哭的人,至少远没有台上此时此刻趴在隔壁演员肩上掉眼泪的那个人爱掉泪。


李硕珉和他在特罗姆瑟的旅店里窝在沙发上看《死之咏赞》哭成泪人的画面在眼前浮现,尽管为了效果拉上了一半的窗帘,阳光还是执意钻进屋子里来,照得泪痕亮晶晶的,权顺荣想,这个人永远都是那么敏感,那么擅长共情,才足以成就这样一个复杂模糊的角色,才能够在异国他乡给他一个温柔的怀抱。


“月儿,别挂太高。”


站在台上的男主念完了最后一句台词,背后亮起满天的星星,恍若坠入梦乡。



李硕珉抵达特罗姆瑟机场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夏末秋初的这座城市此时的白日长得令人惊叹,本该早已天黑的时间太阳只是刚刚宣布下班,飞机降落时穿过云层,恰好看见地平线那头漂亮的夕阳,像是给这座北极圈内最大的城市烧一把温热的火。


首尔飞特罗姆瑟没有直达,为数不多的航班里最快的都需要在奥斯陆转机,于是十多个小时的飞行的时长便被拉长到令人困倦,即使是踏上廊桥呼吸到北极圈的空气也只是短暂地清醒。


其实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飞机上用餐时空姐妥帖地递来一杯冰咖啡,往常奏效的方法这一次却显得不那么管用。机舱昏暗又略微颠簸,桌板上的塑料杯被冷却的空气覆上一层薄薄的水汽,伸手一抓就留下一片印子,和杯子暂时的主人一样,半梦半醒间睡得好不踏实,又实在是不愿睁开眼睛。


李硕珉这次实际上是给自己放假,音乐剧演员跟巡演本身就是个废体力废精力的活,他的角色更甚,不曾被任何人爱过的小孩终于在要失去最后的至亲前一秒,亲手酿成一场悲剧,从此带着解离性人格障碍活着,一副躯体里住着五个灵魂,吵嚷又折磨。故事的结尾他把好多恨留在洒满月光的湖面上,静静地沉入一场噩梦。


每场结束总是大汗淋漓的痛快,又带着不可避免的痛苦,戏剧总是如此,瑰丽又锋利,演员无法转身就和角色一刀两断,李硕珉又是典型的共情式演法,思来想去干脆给自己放个假,带着单反买了票飞来北欧看极光,同时顺便体会下个角色的人生。


——一个追星星的,孤独又浪漫的诗人。


李硕珉拿到剧本的时候曾经问过编剧姐姐,诗人是一个怎样去刻画的角色。这是一个很宽泛也很难回答的问题,他想,其实也不是为了求得一个答案,他才二十岁,很多抽象的东西没有答案再正常不过了,只是李硕珉一直都做惯了那个好学生,凡事想不通的第一反应是看参考解析自我消化。


编剧姐姐抬头反问他,你觉得怎样的人才算是诗人。


绝大多数的人一生都碰不见一个可以被称作诗人的人,但他们总爱用这个身份去落笔,好像简简单单两个字背后是一整个宇宙的瑰丽和孤寂。



这场排演好孤独的旅程里出现权顺荣是个意外。


到了北欧,倒反而对极光多了一份淡然,李硕珉头两天给自己的安排就是没有安排,倒时差加上长途旅行的疲惫已经足够了,于是每天只睡到自然醒,然后在住处附近漫无目的地转悠,空荡的街道两旁是精致的小店,真有那么一些和童话里的场景相似。


旅店的主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当地人,也许是因为少有亚洲人光顾,对李硕珉的礼貌热情中难掩三分好奇,几番交谈后盛情邀请他参加明天晚上的派对。


说是派对实际上就是小旅店的老板和他的妻子女儿,邀请了这里的住客,一起唱唱歌聊聊天,喝的是度数不太低的伏特加,耳边是挪威当地的民歌,只有一把吉他衬着女孩安静的哼唱,干净得像这里湛蓝的天。


李硕珉拿起相机对着旅店老板一家的时候感受到久违的情绪围绕着自己,像是热源,融化了一些傍晚时分还萦绕在心头的悲伤色彩,将人从角色的苦难中抽离出来,感到久违的一阵轻松。于是在按下许多次快门后,热情的挪威大叔邀请他上台唱一首歌,他也罕见的没有拒绝。


其实并非是怕生,甚至还有些兴奋的感觉,只不过是因为本身的工作就需要唱歌,又不忍心拒绝别人的好意,所以多数时候会回避这样的场合。也许是伏特加带有一定程度上的壮胆作用,李硕珉坐上高脚凳环视一圈,试了试吉他便开始哼唱。


“한 편의 너 한 컷의 너,

질리지도 않나,

봐 오늘도,

집에 와 너를 틀고서。”


“一篇的你,一幕的你,仿佛不会厌倦,今天也,回到家播放你。”


权顺荣第一次见到李硕珉就是这样的场景,穿着白衬衫的男孩慵懒地坐在麦克风旁,歌声温温柔柔,像是九月挪威的晚风,和月光一起填满这座宁静的城市,《一篇的你》由他唱出来多了一分释怀的感伤。权顺荣轻轻地跟唱时目光不经意间和台上的人交汇。


任谁都无法对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毫不动心。


于是交谈变得顺理成章,李硕珉在台上也注意到了在异国他乡唱起这首歌时,角落里居然有人能跟唱,不免多了一份亲近在。


权顺荣按理说不该主动搭话,作为一个不算火也不算糊的小爱豆,虽然不至于有私生骚扰,但哪怕休假期间,最好的选择也是隐藏好自己的行踪,避免被人编黑料。


更何况权顺荣刚被同公司的大前辈摆了一道,一时心急口快险些丢了饭碗,更别说错失了几个还不错的资源,没有工作,才因此干脆给自己放了个假,助理也不带,独自一人来北欧玩。


可偏偏就是觉得眼前的人是值得信任的,跨越大半个地球相遇的陌生人在权顺荣的字典里会归咎于奇迹,既然是奇迹,偶尔也愿意相信一次。



此时此刻的权顺荣左手捧着一盒摇摇欲坠的披萨和两罐可乐,腾出右手去敲隔壁房间紧闭的门,一瞬间怀疑奇迹存在的可能性。


三个小时前,两个住在相邻客房的,逐渐熟络起来的人决定一起结伴逛当地有名的北极大教堂。


在这样一个本就纯净无比的地方踏入教堂,总不可避免地被周身的一切所打动,圣洁又明朗,就像脚下的这片土地一样。教堂背后是斯托斯坦恩山,在山脉的衬托下显得这样一座纯白的建筑神圣无比。


李硕珉偏过头去看身旁抬头注视着圣像的人,耶稣圣像由轧花玻璃拼成,五彩斑斓,窗外的阳光就这样洒入屋内,落在权顺荣的脸上,一瞬间恍若神祇。


他一直都是有这样一种特质在的,李硕珉想,从在旅店里瞥到他的第一眼起。坐在角落里的身影,有着仿佛谁也无法靠近的孤独感。


他们相识后的几日里也共同踏足过这座城市的很多地方,从博物馆到街边卖糖果的小木屋,权顺荣多数时候是温和的,会认真地做好出行攻略和时间安排,他们分享一只冰激凌,抢最后一块火腿披萨,李硕珉的相机里可以装下成百上千张权顺荣的笑脸,搞怪的、可爱的、像仓鼠一样捧着爆米花不撒手的……却只有一张拍下了他的背影,厚重的疏离感就已然快要穿过屏幕。


犹豫片刻,李硕珉选择不打搅他的神游天外,悄悄地到教堂外等待,可偏偏碰上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问路,语气满是急切慌张,目的地是他们刚刚经过的一家餐厅。等李硕珉助人为乐结束回到教堂门口,只看见一个急得团团转的权顺荣。


直到这时李硕珉才想起来,他们这几日来形影不离,甚至都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他一声不吭地离开,权顺荣回头发现没有人该是多着急。


这是第一次,他们毫无交流地一前一后走回了旅店。


等李硕珉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好心指路其实是给小偷偷走了钱包,距离隔壁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钱包里其实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他的证件更习惯放在背包夹层里,主要就是现金,还有一张两天前和权顺荣路过一台自助拍照机,稀里糊涂被拉去拍的相片。


相片只有他一人面目狰狞,拍之前主动提出做鬼脸的人帅得像在拍杂志,很不公平,但等李硕珉意识到这个骗局时已经错失良机。


他好像总是这样,连自己都说不清是顿感还是不在乎。


可现在别无他法,明天启程去极光基站的帐篷,总要买些生活必需品,于是只好敲开了隔壁的房门,试图问这个在异国他乡唯一的熟人借一些现金急用。


权顺荣打开门看见是李硕珉的时候心底有雀跃那么一秒钟,没想到来的人没等他开口就一五一十把自己刚刚被偷钱包到需要找他借些现金的前后经过交代得明明白白,逻辑流畅,看上去毫无歉意,差点给权顺荣气得笑出声。


“谁让你总是那么好心帮人家啊,我看你是蠢吧,自己在这人生地不熟买个冰激凌都能跑错路口,给人家指路去那么远的餐厅来回花了这么久,害我在教堂门口站了二十多分钟,但凡用你脖子上的那个东西想想呢谁会找外国人问路啊,也难怪,像你这样不带脑子的老好人被人偷了钱包不是活该么。”


人的委屈劲一上来场面是无法控制的,权顺荣一开口就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比他话里的火药味更重的是隔壁带着怨气被拍上的房门。其实李硕珉全然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出,在原地愣了三秒才想出来摔门这么一个有气势的动作。


还是二次模仿的权顺荣。


想到这,李硕珉嘴里塞着权顺荣走了三个路口才买回来赔罪的披萨,笑出了声。


“干嘛笑啊,不生气啦?”


李硕珉拍了拍手上的披萨屑,摇摇头。


“觉得你可爱。”



极光出现的时候权顺荣坐在营地玻璃房的地上,守着墙角小小的电磁炉,锅里煮着两人份的泡面就算是晚餐。水蒸气氤氲在玻璃墙上,从屋子外面看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若隐若现,李硕珉无事可做便跑到屋外,找个空地举着相机拍他,刚看向取景框时权顺荣的身后突然一片明亮。


快门按下,极光突然之间降临,映入视线一片绚烂。取景器里的男孩手里握着搅动泡面的筷子,被屋子里的灯照得柔和,又因为背景里过于宏大的极光而显得单薄。那么近,又那么远。


等两个人潦草解决晚餐,坐回帐篷前的台阶上,极光已经进入了高峰期,抬头大片大片跳动的绿色似乎触手可及,又美得宛若梦境。


北极光短暂消失的瞬间有流星划过夜幕,李硕珉下意识侧过头去看身旁的人,才发觉权顺荣已经走出很远,站在远处略高一些的沙丘上低头许愿。


李硕珉其实在听他提及自己的职业后偷偷在网上搜过这个名字,跳出来的视频里总是一个耀眼的,和他见到的权顺荣相似又不同的人,在呼喊和掌声中接过无数的爱和盛大,他想,偶像权顺荣做得足够好,也该被更多更多的人追捧的月亮。


只有一个视频是例外。


人总是对光鲜背后的苦难有着泛滥的好奇,也许是某个摄影团队拍下的纪录片吧,李硕珉手指戳上进度条,屏幕上跳出一个背影。


彩排的舞台只一束追光灯亮起,那个背影一步一步走向延伸舞台的另一头,瘦削的脊背一瞬间像是会在每一步之间拔节抽长,万人体育馆的观众席空荡荡,背后的队友兴许是还在排演,画外音吵嚷喧闹,只他孤身一人走向宇宙的尽头。


和此时此刻站在夜幕里的权顺荣太相似,相似得几乎要在快要落泪的视线中重叠,让人心脏一疼。


李硕珉一瞬间理解了这几日被搁置在角落里的新剧本中,被他用浅色荧光笔标记的那句话。


“你要明白有的人生来就属于宇宙。”


曾经的李硕珉以为是在说角色的浪漫主义,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宇宙的浪漫色彩之下,一切皆是孤寂,没有人能逃离,没有人能够不爱这样的宇宙。


也没有人能见到一整个宇宙。



他看极光看得太专注,甚至都没有发现我偷偷回帐篷拿了相机拍他,我对天发誓我甚至拍完了把相机放回去才去远处走走的,无奈这人看得太认真完全没注意,还说我乱跑。


如果忽略他微红的眼圈,一切会顺理成章一些。


李硕珉是个很好的人,真的,从我们最开始的交谈起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骨子里的妥帖善良无可挑剔,可能最开始只是觉得,在异国他乡有个不错的同伴一起总比形单影只好些,后来发现也许我只是被他那天夜里真诚的邀请打动了,才会有后面的故事。


他熟悉了以后总说我像仓鼠,其实我一直没和他提,我们认识那天的灯光太柔和,照得我对面的他像某种类型的毛茸茸,眼睛亮晶晶的,趴在桌子上问我“明天一起去坐缆车好不好。”


明显还是他更像一些小动物一些。


所以当他摔门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实在说得太过了,他真的是脾气一等一好的人,我其实也知道被偷了钱包根本不是他的问题,我开始埋怨我这个人好像永远是这样,学不会好好讲话。


可他是第一个和我说这没关系的人。


语气温柔诚恳,和旅行中无数次出差池之后他急急忙忙跑过来替我收拾烂摊子还安慰我一样。


他说过我是他下个角色所要体会的那种人生,像宇宙一样灿烂孤寂的,让人向往的人生。


他在特罗姆瑟夜里的街道沿着边缘晃晃悠悠地走,轻轻地唱着。


“他提问人生就这样吗?

北极星想了很长时间。”


硕珉讲这是他很爱的一部剧里的唱段,那部剧叫宇宙大明星。


后来回到了韩国我们偶尔见面,硕珉送了我一副这部剧里的小外星人戴的绿手套,还拉我戴着这副绿色的傻手套再去拍了一份当初遗失在特罗姆瑟的相片。


“做ok的手势,把手反过来让食指和大拇指的圈圈当做眼镜,剧里的男主角讲,这样你就会永远是快乐的宇宙大明星。”


“哪怕不是大明星,顺荣,要做快乐的宇宙。”


两个傻子反手比ok的那张照片被搁置在柜子里很久。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有空写在相片背面的,等我发现这段话,首尔已经踏入又一个盛夏。


可我不是。我忘了当时的我是怎样把相片又重新放好的,但不是的,从来不是这样的,宇宙里没有大明星,没有黄色的热气球,没有lullaby,只有空荡荡的黑夜和撞向地球的太阳风。


二十六岁的人生里,我穿过无数失眠的沙漠,除了他没有人问过我天黑会怎样。


我在极光下许完愿回头看他,一片广阔无垠里只剩下我们的帐篷亮着,而他站在帐篷前,像这世界上唯一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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